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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（第2页）

我看着这位驰骋职场二十多年整个公司都敬她三分的女性，实在没办法把她和“全职主妇”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，有点幽默了。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是我爸找米姐长聊了一个下午，最终米姐答应多留半年，同步招一个新助理，她手把手带。新招来的那个助理就是 Cici。

紧接着，又到了每年的薪资普调月，我按照原有的制度把各个部门的涨薪包发下去，由各个部门领导自行分配额度，再递给我审批即可。但不知怎么回事，设计部那边闹起来了，群众起义说设计经理分配不均，偏爱嫡系，分到其他员工的部分只有百分之一，甚至没有变化。

联名邮件直接发到了我的邮箱，我只能找这位在致和工作多年，所谓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”的经理谈话。

谈话之后，我问我爸要怎么处理。他刚吃完药，叹道：“致禾老人太多，尾大不掉，我不好再出手清理，怕寒了其他干实事的老家伙们的心。你还年轻，做事莽撞些也是有的。”

我秒懂，回公司后放出风声说要开掉设计经理，当天他拎着果篮就上疗养院了。我爸打了一晚上太极，第二天我再找他，一改口风，只降职级薪资，不开人，设计部员工平分涨薪包。这场风波如此也就消弭了。

但我依旧不安心。那年我还不到 24 岁，对于这把椅子来说太年轻了，年轻到没人能相信我能扛下来。

半年里，我和路辛依然在偷偷摸摸联系。

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，他有时跟我抱怨工作室新招的印度实习生嫌工作太多，撺掇他再招一个印度学生。有时又说伦敦铁路总是罢工，约好见面的客户临时来不了，此类种种。

然后，他问我：“明致，你呢？工作还好吗？”

我张开口，却不知要说什么。

我的窗外是漆黑得能把一切都吞掉的夜晚，路辛却刚刚将工作告一段落，在街边的咖啡店喝一杯下午茶。我们还相爱，但我面对他的时候，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。

从决心回国那天起，我便知道，剩下的只不过是在拖时间。我爸的病不可逆，我与路辛的感情也是。但我又不能否认，自己心底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妄想，妄想爸爸的病会奇迹般地好起来，妄想路辛和我还能有以后，我回到英国或是他为我回国，毕竟……我们那么相爱。

我们彼此都怀揣着妄想，像各自牵着一条极细的线的两头，小心翼翼保持着同样的力度，生怕一个颤抖，线从中断开。

如果线真的断开了，我们又要怎么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互相指责呢？

回想起来，我和赵小川再次说上话，似乎就是在某次和路辛的视频通话后。

晚上十点半，对于宁城 CBD 来说正是世界倒置间的空白地。格子间里最后一批加班回家的人涌出高楼，进入地铁站，或在路边等待马上赶来的网约车。而高楼的玻璃窗中，碎成星点的灯光还不至于完全黯淡下去，这个时间不回家，今晚大约也不会走了。

和屏幕里的路辛说完晚安，我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思考接下来去哪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