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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一下子抽出那扎了楚恒痛处的针,见他松懈了,又立即扎入另一处穴道里,快速续着各处,只当他真昏了过去,例行公事般厌烦。白露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,果然遭珈兰劝了几句,还是经不住那小妮子一番磨人,接了针来替楚恒看诊。
“数日不见……”楚恒嗓音喑哑低沉,像是干涸许久的泥地般开了裂,“白姨还是这般厉害。”
“我只当你瞧我这老婆子瞧得不顺眼,巴巴的往阎王那儿赶。旁的事情倒未见你这般积极,寻死觅活倒是头一个了。”白姨恶狠狠地将银针扎回一处穴道中,咬牙道,“怎不干脆死在寨子里头,干净利落的,草席一卷,不知道多省事儿。”
“白姨怎舍得放过我这样一个病患。”楚恒无力地笑了笑,无端地牵出好几声咳嗽来,想来是肺腑中吸入的火场烟尘还未尽数排出,“若是我遇险,岂不是叫白姨前功尽弃么。”
“照你这么说,我还要谢你留了一条命?”白露确定银针所处的穴道无误,方端起一旁小寒煮好的米粥,打算先给他喂些清淡落胃的饮食,否则若是直接灌了药下去,怕是伤身。
白姨费劲气力端着碗,吹了好一阵,刚喂了半勺下去,楚恒却是食之无味般偏过头去,一双眼只疲惫地在屋中扫了一圈,似是在搜寻什么。
“可是得了眼疾?”白姨阴阳怪气道,“身子未好,又添了病症?”
花里胡哨的绣屏之后是空荡荡的正堂,充斥着阳光,再无他物。
“你若是眼睛也不好使,不若我给你扎上?”白露又舀了一勺粥,见他依旧瞧着外头,没好气道。
“京中来的,是哪位相国?”楚恒顿了顿,脑海中总算是清醒了些,问完了话,才张口接了第二勺粥。
“司马老儿,带了个新收的小徒。”白露又舀了第三勺,见他咽下第二口,心情稍好转了一些,“应是叫吕什么的,先前瞧过他的画像。”
楚恒嗯了一声,粥到嘴边时,他却摇了摇头,拒绝道:“我吃不下。”
“是我老婆子貌若无盐,碍着了你这眼疾。”白姨被气得额角青筋都清晰可见,将汤匙丢回碗中,用力搁在一旁,冷声道,“就该叫你死在外头。”
白露愤然起身,心中不满似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,也不顾他身上各处布下的银针,是连话都不愿意再与楚恒多说。若不是顾着珈兰那孩子,她早就奔着外头那些未愈的伤患去了,哪还轮得上楚恒这小子。
刚出了门,便撞见外头赶回来的珈兰。平城的疫病已是接近尾声,但该做的防护还是要做上,她出门前白露特地为备了个祛疫的香包,见这孩子老老实实挂在身上,白露心中倒是稍稍好受了些。
珈兰不知何处寻摸了一身普通的麻布衣裙,棕灰色腰带一系,发上木簪斜插,又用厚重且经由药汁熏干的纱布覆面,拎了一小篮子柑橘,匆匆跨进院门。
楚煜早些时候随着司马相国一道儿回了信安城,这院里如今只剩他们几个,还有个不知去了何处的吕世怀。白露视线下移,瞥见那篮筐里柑橘的果皮呈现出明亮的橙色,光滑而饱满,气又是不打一处来。
由着他们去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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