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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。
马车离京行了四五日,楚恒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,只好再放慢些步伐,找个城镇落脚。好在这四五日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,距离目的地常山郡也不算太远,如今又没在驿站那儿收到特别紧急的消息,休息一番也无妨。大寒和小寒依旧按着往日的轮班例子守着楚恒,不过后来有了珈兰的加入,他们二人也稍得空了些,做事儿时精神也格外足。
因着这一病,众人在小镇上待了两天,才继续启程。
到了下一座城,白姨总算在午间得空时找到了家药铺,进去采购了不少物件回来。她拉着珈兰一道出去,路上也听闻了不少西南的传闻,神神叨叨的各有千秋,一时也不好说谁说的对些或错些。只是这些人总结起来,无非就是那么几条。
一则说,西南收成不好闹了匪灾,流民的数量逐渐多了,恐怕很快波及过来;一则说,西南劫匪阻碍科举,是有文曲星被关在山寨子里,结果触怒了天神;再一则,就是说西南流民起了瘟疫,据说碰着就是个死,可千万不能和流民扯上关系。
珈兰帮着白姨提药,才发现白姨买了许多防瘟疫的苍术返魂香和艾草,回去之后更是从大寒那里支了不少银子,神色也凝重了起来,不再同小寒说说笑笑的。珈兰想了半天,还是决定把这桩事告诉了楚恒,听听他的看法。
下午,众人再度上了车赶路,珈兰也借此机会把这桩事同楚恒说。
楚恒买了一本民间的游记,靠在车厢里看得津津有味,一时也没注意到珈兰的神色,等他回神时,珈兰已经盯了他许久了。
“怎么了?”楚恒合上书问道。
她今日换了件淡粉色的衫子,裙上以苏绣的技法绣上了一大片浅蓝色的蝴蝶,外披一层白色轻纱,由一条粉色缎子在腰间一拢系上。肤如凝脂,宛如温玉,眉如柳,眸似水,万千青丝垂可及腰,一簪绾起,似在这秋日慢煎着暖春,恍若仙人。
实则小寒也美,只是小寒平日里被杀伐之事浸淫太深,眉宇间多了三分英气清冷,少了几分柔和,也不似珈兰这般擅于打扮。
“我中午同白姨去买药,见白姨拿了许多防疫的药来,又问大寒要了一笔银子……民间也有传闻,说西南收成不好,劫匪囚了人,流民一多便起了瘟疫。我记得你每次经过城镇,都会让大寒去驿站问上一声,那些传言可当真么?”
“西南并非收成不好才有的劫匪,”楚恒知晓她这是关心民事,将游记随手搁置了,郑重道,“那块地方正处边境,鲁国先前闹了水灾,粮食和房屋都被冲垮了不少,这才导致一部分靠近边境且遭了灾的民众进来。西南常山郡一向是与鲁国通商的道口,流民更是容易混入,而那儿的县令只要有这口关税拿,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关城门,出了事也大多都是隐瞒不报。流民一多,官府不加管制也不帮扶,他们为了活命,乞讨不得,自然就成了一山匪徒。之所以要抓那些举子,估摸着也是因为官府不管事,才想把事情闹大引了朝廷的人来,好解救这一方黎明百姓。至于瘟疫,我昨日让大寒去问时就知道了,不过二哥处理的好,我也就没提什么。”
“瘟疫……怎生有处理得好一说?”珈兰问道,“再者,瘟疫这等大事,怎可能一朝一夕几日的功夫就办成的?”
“我们算算脚程,还要个三日才能到常山郡与二哥汇合。这路上我们会途经平城,也就是瘟疫最先闹起来的地方。二哥贴了告示,让所有染病之人都去这座城池,会为他们提供医药和粮食。这次瘟疫本就起源于此,染病民众也大多聚集此处,不过两日便可将大部分病患集齐。二哥在奏表中说,等上报的人数达量,便会封闭城门,暂且留了那些人在城中医治。后续若还有,就再关进城里去,直到瘟疫被治愈才得开放。”
“怪不得白姨如此担忧,我瞧她方才在那药铺子里就问了掌柜许多此次瘟疫的症状,回来之后就不大同我们说话了。”
“白姨到我身边前,本就是游历诸国的名医,世人遭受病痛,她自会十分挂心。恐怕她不与你们说话,也是因为在思考此番瘟疫的解法。左右我这里,白姨开了这回药还能撑上十天半个月,若白姨真放心不下,放她去看看也好。”
“我知你爱民心切,可是白姨若是去了,被关进那城中出不来,你的身子又不大好该怎么办?这一路过来旅途劳顿,你好不容易允了白姨,如今放弃,岂不是前功尽弃么?这世上并非没有旁的大夫,我得想法子劝一劝白姨去……”言毕,珈兰便起身想朝外去叫停了车队,却被楚恒一把拉住了手腕。
“兰儿。”楚恒制止道,“我的病拖了这么多年,本就不是一朝能治好的。如若我当真如此不幸,我也不会后悔当时救了父王的举措。这双腿弃置多年,我本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恢复,至于寒症,我亦做好了与其相伴一生的打算,哪怕真病入膏肓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,父王对我的愧疚也足以保全阖府上下。我早就该死在那年的南郡,现在的日子悉数是白姨替我向老天借来的,她若要去救更多的人,你让我如何能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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珈兰的面色有些发白,眼睫一抖,终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坐了回去。她抬眸瞧着楚恒那副平淡安宁的模样,心中越发不是滋味,各番纠结的思绪轮着绞缢着她,却只有一个念头万分清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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