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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节(第1页)

“当初真是我父亲想灭季氏吗?不。其实他倒不介意再与魏凌生多演两年和睦之谊。是陛下忍不住了。

“高成岭残杀流民数十万,天下谁人不知他恶?你父亲死于非议无口申辩,满朝谁人不知他冤?怎么只他这位君王受我高家蒙蔽,识不得忠奸?是他想杀啊,他怕自己那位好堂哥,要夺他的帝位,所以养着我高家人胡作非为,去断魏凌生的手足。来日再将我高家人诛首,以填民愤,他便可以顺势成为一个忧贫悯乱、明察秋毫的圣君了。”

高观启兀自发笑,笑声在冷凄山顶间有种格外的讽意。

他无视老儒生憎恶的目光,走到季小郎君近前,抬手指天:“说到底,魏凌生、陆向泽,亦或是我高家,其实都只有一条活路。”

他微微弯下腰,朝少年拱手相邀:“季小郎君,同我走吧。魏凌生韬光养晦这许多年,如今只差你这把火。你只需登台上场露这一面,便能替他赢来万众民心。也能叫那些还在左右摇摆的人,认清时局。缘何不去?”

老儒生还欲驳斥,瞥见徒弟的眼神,却又哑然。

少年垂首,闷声踱步到他面前,朝他深深一拜,不言而明。

他是预料到这结果的,真见弟子一意孤行,虽有不忿,还是拂过长袖,长叹着顺从道:“罢了。人生在世,又有几人摆得脱‘执迷’二字。你想去就去,我困不了你。”

高观启愉悦笑道:“多谢老先生体谅。”

·

宋回涯摸着左腕,当年断裂的骨头如今已经长好,可别离的痛楚跟毅然的决心,还恍如昨日。

稍作细想,不免对自己大失所望,感慨道:“师父叫我守住不留山,我答应了。师伯叫我照顾两位师弟,我分明也答应了。昔日允诺,竟都成空言,一样也没做到。”

陆向泽知她是对同门师弟情义深重,是以诸般职责都往自己身上揽,无从释怀,亦不必他人开解,还是说道:“如若没有师姐,我已死在去往京城的路上。要说愧对,合该是我。”

他叫宋回涯师姐,不单是因为顶着“陆向泽”这个身份。

当年跪倒在越州城外时,他只觉万念皆空,就是来数十把刀将他慢慢割碎,他也全无所谓。

直到宋回涯在他面前问出那句:怕了?在冰冷雨水中,一剑浇了他满脸的热血。他才幡然醒悟:是啊,他有什么好怕?

他为何还要怕?

陆向泽想叫她明白,她多年所行所为不该以“空言”二字概括,认真说道:“师姐,我在边关见过数不清的失意人。俱是满怀壮志地来,苦闷悲愤地走,撞得灰头土脸了才明白,当今世道,所谓慷慨最不值钱。万死赴难,不过是换得朱门后的笙歌达旦。身在故土,却远似他乡之客。”

世间诸般不平事,吹灭多少豪情梦?

除却因对阿勉的惭愧而不由自主生出的谨小慎微,谈及它事,陆向泽本性中的直率随之展露出来,声音明朗有力,毫不含蓄地钦佩道:“‘百星之明,不如一月之光。’,师姐,世间不缺想做英雄的有志者,只少一盏能照孤城的明月。我在师姐身上见到了。不管江湖上传过你多少恶名,论过你多少是非,可在风尘莽莽的边关,师姐杀出过的血路上,那把凛然英武的剑,确是点在失路之人眼前的一盏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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