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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男人从怀里摸出六根丝带,又说下去,“除了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外,其余的六个人,我们希望由陆大侠来负责挑选。我们已令人设法通知各地的武林朋友,让他们知道这件事。这种缎子来自波斯,是大内珍藏,在月光下会变色生光,市面上绝难仿造。这里有六条缎带,陆大侠认为谁能来,就给他-条,请他来的时候,系在身上。身上没有系这条缎带的人,无论是谁,只要敢擅入禁城一步,一律格杀勿论。”
陆小凤认识这个男人,潇湘剑客,魏子云魏大爷,成名的时候比殷羡更早。落后一步的高大男人肩上扛着一具棺材,正是大漠神鹰,屠方屠二爷,剩下的那个就是摘星手,丁敖,每一个都是昔日赫赫威名的人物,所以才能并称为大内四大侍卫。有这样四个人站在面前,陆小凤除了答应这个条件就已经别无选择。
屠方把孙大老爷的尸身装进棺材,转身又扛着棺材走了出去,剩下的三人也就跟着走出去。能够有四大侍卫出殡,屠二爷亲自起棺也算是少有的奢侈了,陆小凤怔了怔,突然喊住了走在最后的殷羡,“宫什真的死了么?你又为何要假装成侍卫,你不怕老实和尚把你的身份告诉宫九么?你”
殷羡的脚步一顿,他并没有回头,声音透过沉闷的空气冷冷的传过来,“你总是知道太多,但你也该明白,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短。”
陆小凤哽住了,黑色的棺木还抗在屠方的肩膀上,孙大老爷知道的太多,所以他的性命就已经丢了。他死的无声无息,京城是一个太大的地方,无论是谁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消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更何况殷羡腰上还戏着一块金灿灿的腰牌,无论是谁有了这块腰牌,杀人的时候都能够找出很多合理的理由。
66、弑君 ...
宫什死的太蹊跷,无论是时机还是方式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,即便是尸身已经在床上躺了三日,皇帝仍然不敢相信,这个少年是真真正正的死了。但这样的淡淡的疑虑却盖不过皇帝心里的愉悦,他今日已经见到了宫九,想必已经有把殷羡的身份泄露了出去。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宫九,这一次见到太平世子也大吃一惊,宫九的头发竟已经全白了。他本以为这段孽缘不过是宫什的单相思,现在看来却不全然,单单是为了赎回宫什的身子,一贯谨慎冷酷的太平世子竟也愿意开除极高的价码,这差不多算是太平王府的大半身家。
皇帝低声的斥退了守卫,握紧了腰上的匕首,踟蹰的推门走进房间里。他要亲自去做一件事,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,所以即便宫九已经死了,他也不介意亲手捅穿这个少年的胸膛,让他透透彻彻的再死一次。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光彩,更不符合一个帝王的身份,所以他拆退了所有的人。
沉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,缓缓的打开来。皇帝抬腿迈过门槛,不由的深吸了口气,用力拔出腰上的匕首。这是一把绝佳的武器,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森森的冷光,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使用匕首的人,身在九五之尊这个位置上,他本就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武器。匕首闪过一道雪亮的光泽,缓缓的挑开曼青的床幔。
皇帝的手臂猛的抖动起来,身子却死死的僵在原地,从喉咙发出惊恐至极的哽咽声。床上坐着一个人,一个戴着镣铐的少年,一个绝不应该坐着的人,宫什眨了下眼睛,唇角就浮现出一抹妖娆的笑容来,轻轻的开口问他,“你不放心别人,所以亲自来这里,要再杀我一次么?”宫什的声音很温和,调子也并不森冷,但皇帝却感到冷汗已经渗透了贴身的衣物,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宫什的动作很慢,他的双手都戴着沉重的镣铐,但此刻这样迟缓的动作却坚定而缓慢的抽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,然后这把匕首就被送进了皇帝的胸膛里。皇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,疼痛像是一种催化剂,使得他原本溃散的力量突然又汇聚了起来,他拼尽全力的握住了宫什的手腕,从喉咙发出一声沉闷凄凉的哀嚎。
一个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,所有的守卫都已经遣散,进来的就只有殷羡一个人,除了皇帝,能进入这个房间的,也就只有他一个人。血水像是喷泉一般从匕首和伤口的缝隙中喷涌出来,嫣红的血喷溅在宫什的脸颊上,染红了他苍白的唇色,也染红了一袭青衫,乌黑的镣铐散落在床上,使得少年看起来如同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殷羡怔怔的看着这一幕,像是已经吓呆了,又像是难以置信。
皇帝也艰难的扭过头来望着萧越,蠕动着双唇想要命令什么,发出的却只有气若游丝的呢喃。宫什也微微侧过脸看了眼殷羡,又缓缓的低头望着自己握紧匕首的双手,血水顺着手指流淌下去,少年的眼神明亮而妩媚,像是沉浸在一种成功的喜悦之中。他的声音同样带着这种淡淡的喜悦,轻柔的在房间里回荡起来,“外面这样的冷,萧侍卫进来已经进来了,怎么还不带上门。”
殷羡的眼角猛的抽了下,终于缓过神来,他实在想不到有一个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大内行刺皇帝,更猜不到这个人的阴谋在被识破后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番话。但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,不由自主走过去的拴住了房门,又不由自主的走回来抽出宫什手里的匕首。
皇帝还没有死,宫什的手指却已经僵了,他毕竟只是一个单薄的书生,身上还戴着镣铐,皇帝虽不习武,却也算孔武有力。殷羡的动作很自然,手指却在微微的发抖,宫什眨了眨眼睛,突然又伸手握住了殷羡的手指,贴着他的耳边低语解释,“我本不想要杀他,但他却要来杀我。我已经死过一次,自然就不想要死第二次。我已经睡了好久,现在渴的厉害,饿得厉害。”
少年的语气委屈无辜,手指也是凉的厉害,殷羡就像是被这样的轻柔委屈的调子蛊惑了一般,顺从了宫什的力道,用力的把匕首送进了明黄的胸膛里。明黄色的衣袍已经浸透了鲜血,皇帝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哀嚎,软软的砸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,没有半点声息。殷羡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,这是一个威严肃穆的男人,睿智而谨慎,他曾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逃过这个男人的掌控,但此刻这个男人却死了,就死在自己的面前。这样的认识让他剧烈的颤抖起来,他亲手杀死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男人,还是这个宫殿的主人,这个国家的主人,这样的弑君之罪足以让他死上很多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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